“咔嚓！”12月29日下午，张少华登上嘉善县长白荡饮用水水源地观测台，用手机拍下眼前的一幕：冬日里的暖阳照在水面上，白鹭、灰鹭等大批越冬的候鸟成群聚集在一起，有的在湖上觅食嬉戏，有的在低空展翅盘旋，构成江南一幅和谐自然的生态画卷。

  “这样的场景，隔在15年前可不敢想！”嘉善县水务集团水源科副科长张少华不禁感慨。

  在他保存的一本电子相册中，珍藏着1587张长白荡的照片。

  长白荡位于嘉兴市嘉善县东北部，水域面积2000余亩，地处苏浙沪两省一市交界处，是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核心区域。作为重要的饮用水水源地，嘉善、平湖两地分别在长白荡设置了饮用水水源取水口，130多万人的饮用水来自这里。

  水是生命之源、生产之要、生态之基。2008年，张少华大学毕业后入职嘉善县水务集团，成为一名护水员。

  这一年10月，嘉善被确定为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的基层联系点。也从这一年起，被人们称为“臭水荡”的长白荡迎来了“新生”。

  ●2008年10月

  “你看，2008年10月的时候长白荡里还种了很多菱。”张少华打开相册，一下就把人们带到了旧日的时光里。

  照片里，一位渔民正在查看长白荡内的菱角长势。

  20世纪90年代，围栏养鱼兴起，嘉善一带渔民在家门口的水域养鱼，长白荡也不例外。

  当时，长白荡共有20多户余渔民，他们围塘养鱼、种菱，养活一家。杨阿九就是其中之一。

  “我养鱼养得好好的，没想到会让我们上岸。”这一年，村里通知杨阿九拆除围栏上岸时，他的心里有些抵触，“我们在这里养了大半辈子的鱼，一年毛收入能有20多万元，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然而，长白荡不得不直面水资源环境被破坏之痛：养殖污染造成水体富营养化，再加上上游工业企业排放的污水大量汇入长白荡，以致水质最差时只有劣Ⅴ类。

  “我们要生存要发展，都离不开珍贵的水资源！”眼看着昔日清澈的长白荡逐渐变成了“臭水荡”，嘉善痛定思痛，决定把保护好水资源作为最大的刚性约束。当年，嘉善将长白荡定为饮用水水源地，划定了一级水源保护区、二级水源保护区和准水源保护区，集中清除饮用水水源地污染源。

  “老杨，县里专门出台政策，鼓励你们上岸！”村干部一次次上门宣讲，给杨阿九等20多户渔民解决宅基地问题，为他们购买养老金，让他们上岸后可以安居乐业。

  嘉善一鼓作气拆除了长白荡一、二级水源保护区内的水上加油站以及猪、鸭养殖场与农家乐等建筑，取缔一级水源保护区内全部鱼塘，对该区域的渔民进行上岸安置，为315人落实养老保险。老杨也在那时上交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渔船，住进了邻村沉香新村的小楼房。

  后来，闲不住的老杨又在附近的村子承包了鱼塘，养起了鳖，“现在不仅有养鳖的收入，每月还有养老金，日子过得挺舒心！”

  ●2013年2月

  2013年2月，嘉善成为全国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

  伴随着嘉善大刀阔斧治理水环境，长白荡的水质不断好转、生态环境持续优化。打开张少华的相册，一张园林绿化工人正在长白荡沿岸种植果树的照片格外显眼。

  “以前我们怕鸟来，后来怕鸟不来。”2013年起，嘉善县水务集团陆续在长白荡环湖边种上了李树、桃树、柿子树等各类果树千余棵，吸引大量鸟类在这里筑巢安家。

  果树多了，鸟儿也多了。

  “生态环境好不好，鸟儿是用翅膀来投票的。哪里生态好，它们就飞向哪里、栖息在哪里。”张少华欣喜地发现，随着长白荡水质的好转，越来越多的鸟儿开始在这片水域过冬，多的时候，光野鸭就有上万只。

  长白荡的绿道全长5.2公里，张少华平日里喜欢沿着绿道走一圈，细细打量这里一草一木的变化，听鸟儿在果树上觅食嬉闹，这样的过程让他十分享受。

  如今，张少华还尝试沿着绿道跑步，“环境好了，心情也舒畅，以前走一圈要1个小时，如今快跑只要25分钟左右。”

  ●2019年11月

  张少华向记者展示的又一张照片里，浙江嘉善、江苏吴江、上海青浦三地的河长一起，正在长白荡沿岸巡河。

  与长白荡一堤之隔的太浦河，是长白荡的取水之源。守护好太浦河，就是守好长白荡。

  随着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2019年11月，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成立，又为长白荡生态环境治理带来了新契机。嘉吴青三地开展“破壁行动”，联合河长制率先破题，三地河长们一起巡河，联防联治，把长白荡打造成为城水相依、人水相亲的生态绿廊。

  作为太浦河的一名村级河长，嘉善县姚庄镇银水庙村党总支书记周梅风感触颇深：“以往，上下游、左右岸各自为政，治理缺乏协调性。就拿水葫芦来说，随着风向到处漂，我们捞了，隔壁村不捞，等于白捞。”

  建立联合河长制后，周梅风每次巡河都有了新伙伴——来自青浦区金泽镇龚都村、徐李村的联合河长，“三地河长一起巡河，联防联治，效率更高，成效也更显著。”

  这几年来，周梅风亲历和见证了很多三地共同治水护水的故事——

  嘉善的河长想出了清理河道淤泥的好点子，吴江的河长就主动对接，联系环保企业，很快就把淤泥制成砖头；一只装有化工原料的编织袋，在下游青浦段被捞起，河长们解开编织袋仔细查看，联手“破案”——青浦借助卫星遥感技术、吴江和嘉善调用监控摄像头一起追溯“元凶”，开出罚单……

  “没有好水，哪里有长三角一体化高质量发展！”联合治水打破了治水行政区域壁垒，由各自为政转向共治共享，这也是令张少华欣喜并深感自豪的新变化。如今，三地168名镇级河长和638名村级河长会定期开展联合巡河、交叉巡河，以此深入推进水源地保护工作。

  ●2022年9月

  2022年9月，嘉善被确定为全国县域高质量发展示范点。这一年，长白荡生态治理力度不断加大，生态环境一天天变好。

  长白荡湖面有3座小岛，其中2座为上海的，1座为浙江的，至今保持着原生态。从高处俯瞰，浙江岛距离岸仅有十几米。

  多年前，水源地建设时曾有人提议在岛岸之间建一座栈桥，但为了保护小岛的原生态，减少人为干扰因素，这个方案很快就被否定了。

  10多年来，水源地管理机构领导更迭，但这个“原则”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不干预就是最好的保护！”张少华说。

  令人欣喜的是，长白荡取水口水质已连续8年保持Ⅲ类及以上，2021年取水口水质达到了Ⅱ类水标准，是嘉兴首个饮用水源水质百分百达标的区域。

  张少华的镜头里，水雉、红隼、白鹭已经成了“常客”，还会有白头翁、斑嘴鸭、北红尾鸲、戴胜鸟、丘鹬等珍稀鸟类入镜，“专家说，这里已成为动物多样性保护的样本，累计出现过130多种鸟类，其中发现国家二级保护鸟类11种，省重点保护鸟类13种。”

  生态越来越好，环境越来越美，银水庙村也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回馈”。2018年以来，该村累计获得生态保护补偿款共计996.8万元。

  “太美了！”29日下午，成群的鸟儿在水面上空飞过，站在长白荡饮用水水源地观测台上的张少华赶紧用手机将这一瞬间定格。他也暗暗下决心，要继续用镜头去记录水源地未来的新变化。（记者 潘晓琴 姜鹏飞 通讯员 陶原 宋依依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