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浙江频道8月14日电 一生的心愿是做个常人
与其说斯蒂芬·霍金证明的是宇宙大爆炸和黑洞的存在,不如说他用一生在证明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自己是一个常人,并没有因为受困轮椅而成了低人一等的“废人”。然而,证明的结果甚至比他当年发现“黑洞并不全黑”时还要让自己大吃一惊———自己怎么变成了高人一等的“超人”?
所以,当8月11日他瘫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被推出杭州香格里拉酒店2楼电梯的那一刹那,霍金在瞬间亮起的无数闪光灯前多少显得有些勉为其难。就像此前在浦东国际机场受到几乎是超级明星式的媒体追逐,这位自爱因斯坦以来最伟大的物理学家最后选择了闭紧双眼,任凭身边缓缓落下的窗帘将狂热的“时间简史迷”们阻挡在外。他宁愿一个人静静地思考宇宙的命运。
也许,这才是霍金的世界。霍金曾经说,他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有一天很晚从伦敦回家,“那时人们为了省钱,半夜里把路灯都关掉。我走在路上,那晚的夜空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整个银河系仿佛刚好划过头顶。”对此,他母亲说,“只要看看这孩子仰望星空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多好奇。”霍金甚至表示,“哪怕置身一个无人的荒岛,我也宁可没有灯光,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更好地看到星星。”
直到22岁,霍金被诊断患有运动功能萎缩的卢伽雷病,最多只能活几年时,这种对星空的执着才逐渐开始成为一种信仰———他想自己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下去。即使是全身动弹不得,为了和心爱的女孩结婚,他就必须有工作,必须先完成剑桥的博士学位,于是就有了“宇宙起源于空间中一个奇点”的大爆炸理论。即使失去了说话功能,为了替女儿付学费,他就必须赚一笔钱,于是就有了销量与《圣经》和莎士比亚作品媲美的《时间简史》。人们能否想象,霍金广为传颂的科学成就,不过来自他想证明自己能如常人一般的初衷。
只不过,每一次霍金试图证明自己是常人,证明的结果都远远高于他的预期。他发现,既然大质量的恒星在“油尽灯枯”后会坍塌成一个奇点,那么是否可以把这个过程倒过来,宇宙就是从一个奇点大爆炸诞生的呢?既然天体间有万有引力,那么是否存在一种引力大到连光线也会被吸进去的黑洞呢?霍金关于奇点和黑洞的理论,“一不小心”触动了理论物理学的神经。
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适用于天体类的大物质,量子力学适用于微观粒子,但是这两者却无法统一。而霍金的奇点理论正好统一到“无限小的物质爆炸成为天体”上。他曾经预言,到上世纪末,这种“大一统”理论将最终发现———也许只要几个简单的方程式,人类对于宇宙的知识就到达极限,理论物理学也随之终结。
但是,20多年过去了,他的预言并没有实现。当记者就此问题请教霍金时,他的助手替他说,“我想霍金同意是他错了。”这次不能开口讲话的霍金不再向记者眨眼暗示什么,而是直接咧嘴微笑表示同意。他费了好长时间才通过拟声器回答,“科学是不可预测的。如果我要是知道的话,我早就把它做出来”———终于,他用自己预言的失败向世人“成功”地证明了自己也是一个常人。
“保持安静,老板正在睡觉”
看到霍金的人都不会忍心去打扰这位天才。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记者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还是被深深触动。40年的卢伽雷病让他的身体彻底变形:他的头只能朝右边倾斜,肩膀也是左低右高,双只手紧紧地并在当中,握着手掌大小的拟声器键盘,两只脚则是朝内扭曲着。10年前的照片中还蛮匀称的嘴,此时已经歪成一个S型。只要略带微笑,马上就会变成“龇牙咧嘴”的样子———现在,这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在现场几十只摄影“炮筒”的“狂轰滥炸”下,那台神奇的拟声器看起来也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液晶屏电脑。记者悄悄地溜到霍金身后,发现拟声器中词汇的选择不是按照字母顺序来排,而是按逻辑顺序组合,比如表示选择或并列的连词成为一组,主语人称成为另一组。霍金就是用它来选择词汇,并最后按下发音键,让电脑合成的声音来代他讲话。
哪怕事先知道记者的提问,霍金的回答也慢得出奇。记者几乎看不到他的手指在按动键盘,他仿佛永远一动不动。现场在提问过后只有一片寂静,无数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霍金身上,直到耳边突然传出几句略显怪异的英语———英国人说带有美国口音,而美国人认为带有北欧口音或爱尔兰口音。他的回答极为简短,往往漫长的十几分钟才等来一句只有主谓宾的简单句。不到一小时,霍金就满脸倦意,记者甚至看到他开始无聊地按起键盘,把屏幕弄得一闪一闪的。
从1980年起担任剑桥大学卢卡斯教席的霍金就是这样在轮椅上洞悉宇宙的一切。不过,也许对他而言,比起整天被人“众星捧月”般的顶礼膜拜,独自在剑桥的办公室里安静思考要简单和自在得多。霍金每天坐着轮椅去办公室,穿过整齐地挂着包括牛顿在内的所有卢卡斯教授画像的长长走廊,霍金的办公室就在一排落地窗户的尽头。办公室的门口通常会挂上一块木排,上面写着:“请保持安静,老板正在睡觉。”
那多半不是真的———霍金只是不愿被外人打扰。此时他一定坐在这间有着高高天花板的舒适小屋里,安静地在电脑前工作上好几个小时,驰骋在自己的宇宙里。周围两三盆植物当中摆放的是三个孩子的照片。每天下午4点,他会在护士的帮助下与研究生们交谈。他们喝着午茶,交流对宇宙的看法。一个护士托住霍金的脸颊,扶正他歪斜的头,这样茶水就不会漏出来。有时他的眼镜还会从鼻子上滑下来,但是如果有学生对他的理论提出带有质疑的问题,他立即会给一个咧嘴笑容。
至少,“老板正在睡觉”的托词让霍金最感自由自在。就像他用莎士比亚的话给自己的书取名———“即便把我关在果壳之中,仍然自以为无限空间之王”,霍金告诉记者,“我发现真实的宇宙甚至比《星球大战》更吸引人。如果你想去太空,那么必须先学物理学。”
愿意带着《安魂曲》去荒岛
有记者问他,除科研之外最大的快乐是什么,霍金的回答似乎要迅速得多,“我热爱生活。音乐、家庭都让我从中得到许多快乐。”宇宙之外,音乐正是他找到自己归宿的地方。迄今为止,关于霍金最成功的一次访谈是1992年圣诞节时英国广播公司的“荒岛唱片”节目。这个节目要求被访者假设自己在荒岛上孤身一人,只能选择8张唱片带在身边。只有这次,霍金破天荒地回答问题很少使用简单句———谈到音乐,他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霍金很喜欢瓦格纳的音乐。他说,“我是从1963年开始喜欢上瓦格纳的,那年我被查出患有卢伽雷病。瓦格纳音乐的暗色调和启示录式的情绪正好符合我当时的心情。”他甚至不厌其烦地复述了瓦格纳的《魔戒》的情节———要知道,就是正常人也要颇费一番口舌,更何况是一个个词选出来。
然而,如果只让他选择一张唱片,他说自己还是会选莫扎特的《安魂曲》。“15岁生日的时候,我得到一套莫扎特的CD,整整有200小时,现在我还经常听。我最喜欢的是莫扎特临终前写的《安魂曲》,如果我只能带一张唱片去荒岛,我会带上它,并且一直听到DISCMAN的电池走光为止。”
(据《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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